别人能对皇后耍心眼,唯独宋尚杰不行。
皇帝驾崩,他夙夜难寐担心皇后,她召唤,他恨不得插翅飞过来;她问话,他有问必答,言无不尽。
听着她的声音,看着她的眼睛,他无法说谎欺骗她。
“皇上是想暂缓出兵,拟个对策,看能不能把小龚大人救出来,可阁老说这是死局,朝廷动与不动,他都难逃一死,大夫死众,龚家子孙绝无苟且偷生之辈,不如尽快派兵平叛,血债血偿,以恤小龚大人殉国之志,皇上便答应了。
后来……微臣瞧见,安岳殿下与阁老在乾清宫外,为了小龚大人的事,大吵一架,殿下要去滇南救子,阁老不让,说小龚大人已经死了,她发脾气拍碎了扶栏石柱,到底被阁老拿皇上娘娘和小龚夫人劝住了……哭了许久。”鮜續zhàng擳噈至リ:y e du1c o
龚纾双耳“嗡嗡”轰鸣,哥哥死了,怎么可能。
他说要回来给外甥起乳名的,说好的啊!
怪不得母亲突然不来宫里陪她了,父亲天天找皇帝亦并非旁人虚言,他们要商量出兵,侄儿尚未足月,嫂嫂是因此噩耗才早产的吗?
兄长浑身浴血,横尸刀下惨死的模样浮现在眼前,小皇后手足冰冷,脑子一团乱。
怎会如此,怎么能这样,为什么他们一个接一个离她而去?
龚忱与她自小形影不离,是一朵花里结的双生果,他教她识字读书,给她画小鸟小兽,哄她睡觉,带她玩耍,她伤心有他安慰,生病有他看护,什么麻烦都会替她解决,十八年的人生,有十六年与他朝夕相处。
失偶的撕心裂肺,被丧亲雪上加霜,龚纾疼到说不出话来,胸闷气急,痛苦地抓住心口衣襟。
宋尚杰见状慌了神,焦声喊她:“娘娘,娘娘!您没事吧?要不要传御医?微臣这就去叫大夫来。”
最爱的人死了,最亲的人也没了,心如死灰的皇后摇摇头,咬牙站起身,刚跨出半步,便“咚”地一下,一头栽倒,耳边响起小翰林的惊呼,神志尚在,却无力再动……
产后虚弱,熬夜疲累,接连重创,小皇后一病不起。
宋尚杰被大发雷霆的首辅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是温湛出面救下他。
“不如这样,阁老专心政务,娘娘那里交给晚辈,每日入宫觐见请安,想方设法疏导疏导,这样安岳殿下也好抽身照料忱儿的妻儿。”
龚肃羽沉吟片刻,家人亏欠女儿,她不愿见父母姐姐,也只能这样了,点头关照温湛:“皇上托孤给你,你不可离京,南疆的事情我另外物色人选。她既然开始翻奏疏,你就顺势陪她一起看,教教她如何处理朝政,让她分掉些心思,有不明白的就来问我。”
他忍下担忧,无奈将孩子托付给外人,却不知,思绪清明的龚纾,此刻正在悔恨中煎熬。
父亲晚年丧子,还是最像他、他最引以为傲的那个孩子,可他……他是首辅,为了大郑,不得不亲手掐断儿子的生机,但她那日抱着恪桓,痛斥父亲,坐视他跪地叩首,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悲苦。
母亲唯二的亲生骨肉,一个永锁深宫,一个战死沙场,嫂嫂临盆,哥哥不在,母亲却为了她丢下他们母子,来宫里劝她一整天,而她……对母亲不理不睬,只顾自己伤心。
家中突遭巨变,哥哥出事,父母吵架,大姐强颜欢笑留在宫中陪伴她,还要受她怨恨。
皇帝病逝,她满腔哀痛无处可泄,竟大逆不道拿父母姐姐撒气,没见到他最后一面,难道不是她自己懦弱畏缩,犹豫不前?
温湛来求见时,小皇后只觉无地自容,一口回绝。
他买通珞瑜替他诉苦:“是阁老托微臣来探视娘娘的,娘娘不见微臣,回去少不得要挨他训斥,阁老这几日焦头烂额,心绪着实不佳。”
没办法,龚纾只好允他入内,神色悒悒,不看他,也不与他说话。
“宋尚杰不知全貌,微臣与龚忱同赴南陲征讨东吁国,熟知他的本事脾性,绝不会束以待毙,前日阁老已发急报给云贵总督,命他派兵搜寻接应龚忱。尽管渺茫,并非全无生还之机,还请娘娘耐心等待些时日。”
小皇后立马抬起头来,目露希翼。
“真的吗?我哥哥……他不一定会死?”
“我们在陇川驻军时,他天天往滇南密林里乱转,路熟得像自家花园,还会砍竹子抓虫子烧来吃,和半个土人差不多,手底下的兵对他忠心耿耿,蛮夷要弄死他没那么容易。”
“他吃虫子?什么样的虫子?”龚纾堆起秀眉,十分恶心,“竹笋还好吃,竹子怎么吃啊。”
小鱼儿又上钩了,温湛含笑注视她,柔声回答:“竹蛆,白白胖胖的肉虫子,比手指还粗,用竹筒蒸烤,还有蝉蛹和蚂蚱,油炸,微臣也尝了,酥脆,好吃。”
“……”呕!
“他还跟随向导乱吃山里的菌子,有一回不知吃了什么毒菇,又说胡话又发癫,我将他关在营帐内,他抱着我心肝宝贝地乱摸乱叫,手指虚空让我看金翅迦楼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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