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两侧各有一间营房模样的一层矮楼。外墙是灰黑色的,屋顶上有个巨大的红砖烟囱,铁门紧闭着,窗上都被铁线网封死。
克里斯蒂安踩灭烟头,向一旁一个军官使了个眼色。那个军官不知道去了哪里,几分钟后,你听见营房里传来痛苦的尖叫。
你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孩子们一声声呼唤爸爸妈妈的稚嫩嗓音。
你猛地想起了阿列克谢两个可爱的小妹妹,下意识撒腿往营房门跑去。克里斯蒂安一把拽住你,将你摔回地上。你像个婴儿一样蜷缩成一团儿,无声的泪水泉涌而出,多到浸透了皮裘的前襟。你绝望地紧紧捂住了耳朵,可即便如此,此起彼伏的刺耳尖叫仍旧不断扎入耳膜,贯穿脑海。
多年后,你一闭上眼,还是会听到那些让人绝望,令人窒息的呼救声。
不知过了多久,克里斯蒂安不顾你的挣扎,拉起你,扯下了你捂住耳朵的双手。你发现,周围一切都是一片诡异而恐怖的寂静,树桠在风中无声地战栗,好像控诉者颤抖的手指,又像求救者伸出的手臂。
一个军官在门外静听,过了一会儿说了一句:?aufaallesschl?ft“
打开吧,都睡着了。
一屋子的尸首满满登登站在那里。门一开,挤在门口的尸体首先倒了下来,其中有一位抱着孩子的母亲。
穿单衣的劳动犯们扛着尸首,把他们一具具扔下营房旁的一个斜坡。你发现,有些人被抬出的时候正咽下最后一口气,有些人甚至似乎还有微弱的生命体征。三四个男子在斜坡下,负责将尸首口中的金牙拔出来。另一些劳动犯从空场旁的一个大坑里不断挖出早就掩埋好的,已经开始腐化的破碎遗骸,与营房里新搬运出的尸体一起,装入一辆辆手推车。
即便在冬天,大坑里发出的腐臭味也让你又一阵呕吐。
克里斯蒂安等你吐完,蛮横粗暴地为你擦净面颊,用力之大,在你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红色的乱痕,然后死死拽着你,跟着手推车走。
你越发惊疑不定,打着手势用口型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见到阿列克谢。
他笑,“快了,最亲爱的,就快了。”
手推车停在一个大概三十米长,看着像废旧铁轨的结构旁。但你很快就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废弃轨道,而是一个诡异的,用混凝土做基,上面固定了钢梁架的特殊结构。
你一阵心悸。它让你想起夏天野营时的烤架。
钢架上覆满了黑色的灰土。劳动犯们将灰土一铲一铲移走,如果铲到什么大的硬块,就捡入一个大箱子里,然后将小推车里的尸首遗骸扔在钢梁架上。
你呆愣地望着他们工作,不明白克里斯蒂安为什么带你来了这里。
他负手长身玉立,意味深长地笑望着你,眼神瞟向了钢架尽头的一角。
那里有个银白色的小东西在一片黑灰里闪闪发光。即便当天乌云蔽日,它的光芒也依旧格外银亮耀眼。
你忽然一阵心慌,快步向钢架尽头走去,然后改走为跑,最后跌跌撞撞在那个发光的小东西前扑跪在地。
是阿列克谢的戒指。是你和他的婚戒。
克里斯蒂安走向趴跪在地上的你。少女满手满脸都是黑灰,疯了一般在钢架上四处摸索,不知在寻找什么。眼泪浸透了脸蛋,与黑灰混在一起,洇成满脸黑色的泥浆。黑灰沾满了旧皮衣下嫩绿色的连衣裙。
你今早特意为阿列克谢选出的连衣裙。
克里斯蒂安一手压在你肩头,叹了口气,柔声细语。
“别找了,亲爱的,已经烧成灰了。”
你还没反应过来,呆呆扭头望着他。
“是你把它放在这儿的对不对?抵达营地的人……他们都得把财物交出来……他不可能……对,阿列克谢不可能戴着戒指……”,你一边用无声的气音念叨,一边拨开一只灰白的小脚,爬上钢架在灰里继续寻找,“他一定还活着……就在这儿,对不对?肯定……肯定就在这儿……”
他扯住你纤瘦的肩膀,把你从钢架上硬拽下来。
你摔坐在地上。巨大的悲哀如山压下,你甚至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只是愣愣望着在你身前蹲下的高大男人。克里斯蒂安又叹了口气,手指有些烦躁地捋过侧分的金发,希望这一切赶紧结束。
“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
你仍旧没有任何反应,眼神空洞,呆呆望着他。克里斯蒂安眼神柔软了几分,探身往前,一手箍住你的肩背,金发扫在你颊侧,呼吸离你耳畔不到半寸,低声轻语。
“营里的毒气室用一氧化碳和坦克引擎的废气,半小时——哦,二十五分钟——就能送走400人。咱们那位朋友可值得比这更优厚更特殊的待遇。”
他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细细擦拭你脸上的灰烬和污泥,动作和语调同样温柔。
“第14067号囚犯昨晚在冰水池里,用了六小时四十七分钟才完全停止心跳,算是给实验室创下了新记录。他们把他抬出来的时候那么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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