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杨戬身上,究竟有什么特殊?”西王母神色未变,仍是先前那般漫不经心的模样。“帝君难道看不出来?”“我看出来的那些,尚还不足以说明天庭那两位的态度。”人神之子、炎黄血脉、阐教首徒……他的身份确实复杂而特殊,却远到不了似这般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程度。“不过一个小辈而已,帝君又何必深究?”“三清、女娲、火云洞三圣皆对其另眼相看,此子落于棋局之上,可非止一个‘小辈’。”东华帝君语气平平,半点看不出其与杨戬私交甚好的模样。西王母不语,几息之后才露出一个有些随性的笑容。“我确实做过什么。”西王母微微阖眸,想起很多年以前。那时三青鸟和玄女都尚还陪伴在她身侧,在东王公诸事不管的情况下,她便是妖族天庭倾颓后,三界除圣人外最尊贵的神只。彼时现在的昊天玉帝还在轮回中挣扎,天地间不能失去秩序,新生的、初初踏上洪荒舞台的人族更需要一个引导者,于是便由她来亲自选择一个执掌四方的天帝。伏羲身份特殊,早早出局,而炎、黄之间则各有胜处。只是她更偏爱黄帝几分,便随意选中了他,命九天玄女代她授书,助其胜于阪泉、涿鹿。而蜀山氏既因她而生,知她选择,自也派了族人协战,展露出了过人的锐勇。那时她对天道高高捧起的人族充满好奇与兴味,常常流连人间,不惮于与人族往来,同蜀山氏原本疏远的神、人关系也渐渐亲密了起来。杨戬的父亲禀君是个很有趣的人,并不像他祖父颛顼那般无趣又惹她心烦。而云华虽是昊天的妹妹,却也是她的旧识瑶姬,爱屋及乌之下,她对两人诞下的孩子也有了几分偏爱。她并没有意识到,昊天归位后,本该与他并尊的瑶池会视她为怎样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是仍如过去数千年般肆意妄为,高居于昆仑玉山上,指着那初初诞生便颇具灵性的幼儿,笑着对左右说:“这孩子,倒是似我池中金花,阶前玉树。”而后被小青鸟哄得开心,又见那孩子颇有仙缘,便索性取出了为诸仙录名的瑶池金册,在上面挥笔写下了“金花太子”的名号。那一念动间,她说不清是本心所向还是天道驱使。然而几年后那一场变故,却让她明白,天意从来高难问,眷者方可任妄为。一朝天道不眷,她便能被原本不放在眼中的宵小之辈打落尘埃。可是,谁愿意屈服于这样的命运?闭守昆仑,为的不过是有朝一日夺回原本属于她的一切。而那借着偷来的权柄高居众生之上的窃贼,午夜梦回时,可曾有过心惊胆战?
金册录名……东华若有所思,如此一来,昊天无论如何都要杨戬接受天庭册封的缘由便也就找到了。只不知,比之当年的雷霆烈日,如今他的心意可曾有所改变?待得东华帝君离去,西王母站起身,踱步往石窟深处而去。大鵹和少鵹不知何时也已回到了她的身侧,两禽在无人时亦是一副冷肃而不近人情的模样,只是望向西王母的眼中,充满了崇敬与忠诚。东华帝君尚能以西华至妙之气凝而化之的青玉珏保下东海龙三太子,西王母自然也能凭着她所能调动的最后一口本源之气护住她想要保护的人。或许也不是全然出于保护之意,那时的她又岂会与一个凡人羁绊至深至此?不过是……让她狠狠跌了个跟头的瑶池想要杀了谁,她便想要救下谁罢了。但若非如此,她也不会知晓,那本该即使不与人族互为仇雠,也应视人族如蝼蚁的东华紫府少阳帝君,竟也会与一个凡人交情深厚。※※※“帝君,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拾兰见到帝君出来,连忙回到了他身边。她可没有想到,那两只看起来冷冰冰的青鸟,说起清源来,竟会是这般急切又关心的模样。虽然她确实小心眼啦,看不惯任何对帝君不敬的人妖神鬼。但清源是她的好朋友,好朋友的面子总是要给的。更何况真打起来她也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又不想让帝君觉得她不乖,只好故意吊着她们的胃口,小小、小小地作弄她们一下。可是啊……帝君在上,那样的眼神,她发现她真的有点扛不住。好不容易等到帝君出来了,拾兰连忙跑路,借着帝君挡住了某些让她坐立难安的情感。“我们……”东华帝君一眼就看出拾兰对上性情耿直的青鸟一定是吃了“亏”,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了不远处正倚石垂钓的青衣道人。道人垂钓并不奇怪,姜子牙就是这么钓上文王的。磻溪边那直钩一钓,怕不是足以令后世文人称道千年。奇怪的却是——因着东华与拾兰脚程快,他们的不远处,已是昆仑山脚下鸿毛不浮的弱水。“……通天教主。”东华的神情是难得的凝重,而跟在他身侧的拾兰更是直接化为了原形,浑身紧绷地盯着不远处的道人。在拾兰心中,所有圣人都是她家帝君的敌人,哪怕她对通天教主的观感不坏,也不会因此放松了警惕。“这里没有上清通天,只有一个无名散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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