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抱朴子》:“通天犀,角有一白理,如綎者,以盛米置群鸡中,鸡辄惊,故名曰骇鸡犀。得其通天,以刻为鱼,衔以入水,当为开方三尺,所得气息。”一条小小的金鱼,纵使天天在落伽山中听经论道,修得手段,但想要瞒过观音的眼睛,取莲花池中未开的菡萏炼成法器,又逃出南海去,也并非是什么易事。灵感大王于通天河中兴风作浪,这本就是西方教为唐僧备下的又一场劫难。金鱼既出自南海,观音也自然不会对通天河中原有的那头老鳖一无所知。不过,一如昔年阐教对截教门人的轻视,观音对于这头连人形都不曾修得的白鼋更是不曾有过多少在意。毕竟,他池中的一条金鱼就能压得这白鼋不敢翻身,观音又怎么会想到,在他以神识多次扫过通天河的情况下,白鼋竟然还敢帮着那海东青与通天犀,瞒下他们将那群凡人尽数救下的事实。而白鼋那阻碍了他化形的龟壳,也竟然真的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隐匿那些凡人的气息。不,若是如此……观音看着通天河中的白鼋随着采碧打出去的手势慢慢浮出水面,自龟壳中放出那些被他藏起来的凡人,还有观音本以为早就已经远遁而去,去寻紫府灵官了的通天犀。他倒是不曾想到,通天犀这等上古妖族后裔,竟然与紫府灵官有如此深厚的情谊!不过,这也是观音入了佛门后,消息不及在阐教中时身为元始天尊嫡传弟子那般灵通的缘故。东华帝君乃三足金乌转世一事,本就是天道并几位圣人方才知晓的秘密。毕竟若要抹去一个人存在的痕迹,闭口不提才是最好的选择。既然东华帝君没有了前世的记忆,彼时几位圣人自然不会将他原本的身份广而告之,而是干脆默认了妖皇帝俊和东皇太一都陨落在了巫妖两族最后一战之中的说法。东海龙王是因为龙族存世时间足够久,且龙族又有秘法得以传承记忆方才隐约知道东华帝君的身份。而更多人知晓东华帝君的前身,则是直到封神之后,他开始有所行动,诸圣才察觉出其已然恢复了记忆,将他乃三足金乌转世一事透露给了亲近信重之人以作防备。如此,在封神后便入了西方教,又隐隐被准提、接引怀疑的前·阐教慈航真人、现·南海观世音菩萨自然不会明白东华帝君这四个字背后所代表的东西。而在此基础上,他将紫府灵官与上古妖族看作合作的两方势力而非同气连枝、仿若兄弟般亲密无间的战友便也就不足为奇了。
妖族之间也不是一团和气的,尤其是似采碧、沉殷这等没有什么特别的出身,依仗着投入了仙神门下方才得以修道求真的普通妖族同如通天犀一样有着上古血脉传承、天赋神通的妖族之间更是有着极大的隔阂。所以观音对于在他擒下沉殷后,通天犀转身就跑一事并没有任何怀疑。更没有想到,通天犀竟然不是去寻紫府灵官,让紫府灵官们自己想办法前来救沉殷。而是趁他不注意,藏入了白鼋的龟甲中,安抚白鼋的情绪,使他在自己的威胁下,仍保持了沉默。直到采碧到来,方才现出身来,狠狠地打了他的脸。“菩萨。”一犀一鳖倒是不曾对观音视而不见。不过前者语气淡然,后者虽是问候,话声里却充满了心虚与恐惧。然而就是这样一头白鼋,竟当真瞒过了观音,让他此刻纵使有妖质在手,亦没了先前的大义凛然。不过,想想也不难理解。白鼋在此地修行了那么多年,最大的渴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得脱本壳,化为人形。通天犀自己虽不喜人身,却有上古传承在手。而采碧、沉殷等妖于白鼋而来,更是意味着化形的希望。若白鼋不曾遇见他们,或许会因为灵感大王一事,寄希望于西方。如今有同族愿意指点,又听得通天犀讲了讲佛门中人常以术法拘禁妖族,缚其修为,或为宠物,或为坐骑的事。更有沉殷在外现身说法,被强行拘在竹笼中,挣扎声厉。如此,白鼋自是不敢独自冒头,将自己送到观音的眼皮子底下。直到采碧出现,白鼋又被通天犀说服,知道他们背后还站着东华紫府少阳帝君和一位神秘的妖族首领,他才有胆量浮出水面来,将被他藏起来的凡人一一放出。而那些凡人们又何尝经历过这样的刺激?只是如往常一般搏命行于河上,一个浪头打来,本以为小命休矣,却被某股力量捕获,放到了一个安静黑暗的空间之中。那空间之中仿佛没有时光流逝,而待得他们再见天日,便看到了祥云之上,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南海观世音菩萨正持杨枝净瓶端立微笑。虽然这笑看上去有几分古怪,然而认出了法身为谁,被通天犀和白鼋联手救下的百姓们还是纷纷拜倒,磕头礼拜,谢过菩萨救命之恩。一见这架势,观音下意识就端起了自己的悲悯做派,直到凡人礼敬毕,他方才拂袖将他们送走。只是如此,当观音再看向采碧等人时,也就没有了先前的强硬。观音解开了沉殷身上的定身术。而无需再在观音面前出演被盟友抛弃,愤怒不已、垂死挣扎,顺带提醒白鼋西方教这种动辄将妖打回原形的做派的沉殷也不再在笼中浪费自己的精力。他收敛羽翼,纵使身陷囹圄,亦傲然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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