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上一长串红灯笼,寝室里的被褥亦被换成龙凤纹喜被,绛红色的纱幔垂地,桌案上放置着红艳艳的石榴花,金丝楠木床榻上洒满了花生,红枣和桂圆。姜玉竹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在床榻上,她刚刚拆下头上沉重的凤冠,便听到玛瑙珠链响动的声音,抬眸一看,原是殷氏风风火火走进来。殷氏一把环抱住女儿,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见女儿看上去并未太难过,才长舒了一口气。“司天监的那些官员是怎么当差,千挑万选,居然选了这样倒霉的日子。老天爷啊!我瞧见天黑下来的时候,仿若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手脚吓得都冰凉了。”同殷氏一起赶过来的,还有姜慎和姜墨竹。从父亲口中,姜玉竹得知是太子派周鹏将他们都接过来,一家人相聚在一起,倒是让她惶惶不安的心踏实许多。耀灵帝这一病,久久不见好转,期间他从龙榻上苏醒,立下让大皇子和太子共同打理朝政的旨意,又沉沉昏睡过去。皇上显露出行将就木之态,不禁让朝中百官心里打起了鼓,就连以往那些保持中立的臣子们,都开始悄然选择起两位执掌大权的皇子。与此同时,京城内盛传起一则传言:当今皇上突如其来的恶病,全是因太子这位天煞孤心所致,太子大婚当日天显的异象,就是上苍的昭示。二十年前那次天狗食日的异象一出,夺去了先皇后的性命,二十年后,异象再次显现,恐怕耀灵帝难逃此劫。看来当初司天监卜算出来的箴言不假,大燕太子是个专克亲人的天煞孤星,只是耀灵帝死后,不知太子这身煞气,又要去祸害谁呢?若是让身负煞气的太子继承皇位,那大燕的国运岂不是要被他祸害光了。流言越传越盛,以至于太子在朝中的权位每况愈下,不少臣子都对其避而远之,将奏文直接呈报给大皇子。太子府管教森严,下人们不敢嚼舌根,可每当姜玉竹出门时,她都会收到沿途百姓惊惧的目光。甚至太子府的马车行走在朱雀大街上,来往的马车都会纷纷避让,仿若生怕招惹上她这位太子妃的煞气,从此倒霉上八辈子。对于这些流言蜚语,姜玉竹并未放在心里,只不过耀灵帝病了后,太子一直留在宫里没回来。大婚一个月见不着自己的夫君,放眼整个京城恐怕也只此一例。还好亲人都在身边,姜玉竹倒不觉得孤单,每日静心打理好府里的帐务,日子过得还算安稳。直至一日深夜,太子府的朱红大门忽而被咚咚叩响。姜玉竹被一阵杂乱的声响惊醒,她穿好衣裳,披上一件织锦镶毛斗篷,手提八角灯笼走到庭院中。院外已是灯火通明,一队宫里的禁卫军手持火把将太子府团团包围。只见余管事站在几位身穿官服的官员身边,他两手摊开,眉毛上扬,脸上神情急切而焦虑,似是在同几位大人解释什么。姜玉竹一眼就认出来这几位官员在御史台当差,其中为首的御史大夫正是大皇子一党。此人看到姜玉竹,当即推开正在解释的余管事,大步走来,拱手行礼道,语气生硬:“参见太子妃,下官姓郑,乃是御史台的御史大夫,今夜奉圣命来搜查太子府。”姜玉竹黛眉微挑,询问道:“可是陛下苏醒了?”郑御史摇头否认,只面色严肃说御史台收到一封密信,信中检举太子府里藏匿有大逆不道之物。“既然陛下还没有苏醒,郑大人何以说自己得了圣令?”郑御史神色微怔,他没想到眼前的太子妃柔柔弱弱,脱口而出的话却是一针见血,他今夜冒然前来搜查太子府,只得了大皇子的口令,若是细究,他确是师出无名。“太子妃是要阻止下官当差吗?倘若日后圣下苏醒过来,追究起今日的事,太子妃可否愿意全力承担下罪责?”郑御史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许。果然,在他的威胁下,太子妃明艳动人的脸庞上露出惶恐之色,低垂下眉眼不再做声。哼,终究是个女子,稍微一吓唬就显露出原形。郑御史冷笑一声,他挥了挥手,收到命令的禁卫军当即四散开,冲进各个庭院,开始翻箱倒柜地搜查起来。寂静的夜晚里闹出如此大响动,吵醒客房里休息的殷氏和姜慎,他们夫妻二人匆匆赶过来,瞧见眼前这一幕,皆是大惊失色。姜慎一个箭步冲上去护在女儿身前,怒目而视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愤然道:“郑大人,深更半夜,你冒然领兵闯入太子府,就不怕太子得知此事,拿你试问吗?”郑御史态度轻蔑,他轻声笑了笑:“姜大人当上太子的老丈人,口气都硬上不少啊!郑某奉命办事,就算太子要追责,也要看殿下他日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你”姜慎还欲据理力争,却被女儿拉住了手臂,转头看到女儿冲他摇了摇头,轻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父亲不必再同郑大人多言。”郑御史冷哼一声:“还是太子妃明事理,姜大人你为人古板,却是教养出两个懂事的儿女,只可惜啊,都照错了沟渠”收到女儿的示意,姜慎忍下怒火,一家人握紧手,冷冷看向庭院里翻箱倒笼,恨不得掘地三尺的禁卫军。燃烧的火把在黑暗中闪动着火光,照亮在场每一个脸上的神色,有人脸上透着狡黠和算计,有人面色紧张,还有人面容平静,只是静静旁观眼前的局势。忽而,有一人高声喊道:“启禀大人,卑职有所发现。”郑御史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连忙扬声道:“快将证物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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