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一整天,雨的轰鸣在世界回响。
剑修是将近傍晚时回来的,大堂人声鼎沸,听说因为大雨,原定于今日的闻曲宴改到了明天。
魏安屁股疼身子软,窝在榻上看医书,见人回来了,下意识将书收好。
这个动作剑修看在眼里,没有多问,把买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再一件一件仔细摆出来。
不出所料的是美食。
过去许多年商怀净一心修剑,没哄过人,笨拙地把他记忆里魏安喜欢的全部摊开。
虽然早已辟谷,魏安还是难舍口腹之欲。老药师在世时还能管管,老药师走后他就彻底放飞自我,想吃啥吃啥。
此刻美味佳肴在前,实在难以拒绝。
有免费的不吃,他就是傻子。
收了书,顺着剑修的台阶下,魏安翻出糖人咬了一口,依旧甜到齁。这么多年了,他的口味一直没变,商怀净一直记得。
下了雨,大街上空空荡荡,也不知剑修从哪里买来一模一样的甜点。
魏安欲言又止。
剑修坐在他对面,似乎尽力离他远些,双手板板正正得放在膝盖上,眼眸低垂。
他又能说什么,有些事点到为止就够了。
夜幕降临,雨停了,难得的一片宁静。
魏安正想着要是剑修再发作就拿绳子绑好,就听见剑修说:“今晚……我有事出去一趟。”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托词。
他看向剑修颤抖的睫毛,在灯光中如扑闪的蝴蝶。
“不怕龙血发作害了平民?”魏安上下打量,目光定格在他脸上,试图找出剑修逃避的证据。
剑修的演技还是太拙劣了,薄唇微抿,说话带着孩子气,“我能控制好……现在能。”
果然是个莽夫。
魏安眼底闪过一抹亮光,也不放过他,猛地上前拉开商怀净的衣袖。商怀净猛然一怔,连忙扯过衣袖。但魏安已经把要看的都看到了——深可见骨的剑伤刻在剑修手臂上,在拉开衣袖的一瞬间,血腥味怎么也藏不住。
商怀净慌乱地倒退数步,局促地扯着衣袖不敢说话。
“好啊,”魏安双目喷火,“这就是你说的可以控制?”
龙血极炎,龙炎极寒,二者相克。用龙炎剑自残,确实可以让自己保持清醒。
难怪买那么多味道大的东西,想必也是为了掩盖身上的血腥味。
身为医修,最害怕病人伤害自己。哪怕病人是天下第一剑,魏安仍是气得不轻。光是手臂上都有如此伤口,也不知衣服底下还有多少伤疤。
“商怀净,我看你不是文盲,你是脑子不好使!你这么折腾你自己,不是随了角龙的意?照你这个自残法,也不用去沉龙渊了,你现在就得死!到了沉龙渊也是死路一条,还打个屁!”
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可以抑制龙血,他研究了那么久,却看见病人拿剑刺自己,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被魏安一顿输出堵得哑口无言,高大的剑修像个不知所措的傻小子。
突然,魏安向他靠近了一步,商怀净一个激灵,像是碰到猫的老鼠,转身就想从窗户翻出去。
窗口大开,剑修前脚刚踏上窗台,魏安后脚就抱住了他的腰,用自身重量将人从窗台上扯下来。
魏安被压得脸颊变形也没放手,反而趁剑修手足无措时,翻身压在剑修身上,双手掐着那脖颈。
“莽夫,跑什么?”
其实魏安已经快到极限了,头脑嗡嗡作响,眼睛模糊到看不清剑修的神情。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但为了不让剑修看出异常,他努力提高音量,语气嘲讽。
“之前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怎么不说了?想跑?长定剑尊什么时候也成逃兵了?”
说着,腰上忽然盖上一双手,魏安一愣,随即被剑修搂入怀中。
两颗心隔着血肉砰砰作响。
“对不起,让你受伤了。”商怀净抱紧怀里人,察觉到那不受控制地颤抖,眉头紧蹙。
脱力到额头冒汗,魏安还是嘴硬,“除了对不起,你还能说什么?”
剑修将人搂得更紧了,没有说话。
月色朦胧,灯火跳跃。两人相拥不语,唯有心跳和呼吸隐隐诉说难解的心意。
许久,魏安闷闷地说:“商怀净,你不能死,知道吗?宗门需要你……我也一样。”
剑修眸光微亮。
“在帮我拿到我要的东西之前……”
半晌,剑修胸膛微震。
“好。”
第二天中午,两人休整完毕就准备出发。
还没走到城门,远远看见有士兵拖着一名书生往城外去。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只见士兵把书生丢在了城门口,摇头叹道:“你呀你,非要在圣上高兴时说这些,这下好了吧。快走快走,没杀头就算好的了!”
过往路人很快围成了圈,对书生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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