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场夜雨,山路湿潮。元日三步一小滑,五步一大溜,陶眠直感觉自己的右手臂被阵阵猛拽。在小孩腿脚酸胀,一个不慎,要骨碌着滚下山时,陶眠伸手一捞,把他抱了起来。“你要滚别拖累我,本仙君活了一千来岁,还没采取过’滚下山‘这么隆重的登场方式。”有时候元日都不理解,陶眠该做的好事都做了,就这张嘴,非要把话说裂开。生怕别人觉得欠他情似的。元日还小,长得又慢,抱在怀里也不费力。姿势原因,他的身子半扭着,能看见仙人背后的路。绣了青苔的石台阶,一上一下,颠簸着,从他的视线中离开。元日伸出一只小手,四指并拢,和拇指一开一合,模仿野兽的嘴巴。那些台阶,如同从这张“口”中吐出来,越铺越长。“荣姨……”“叫什么姨?不是说好了,当面叫姨,背后叫姐。”陶眠纠正着孩子的叫法。除了有点别扭,就是有点别扭。元日扁了扁嘴,只好顺着陶眠的意思。“荣姐姐的身体,过了秋天会好么?”“不好说。”“过了冬天呢?”“说不好。”“那……冬天之后,春天呢?我生辰之后,是、是不是就痊愈了?”“好,我们还是不说了先。”“……仙人,你、你就逗我玩吧。”元日被惹生气了,咕俑来咕俑去。陶眠轻拍他的后背,让他老实点,不然掉下去。“小孩,万物自有它的时令,你不能要秋天的果在春日成熟,也不能,叫春日的花,盛放在冬季。”这世间,强求不得。元日虽小但聪颖,孩子没修炼的天赋,但脑袋灵光。他朦朦胧胧,听懂了陶眠的话,因而安静了。下巴抵在仙人的肩膀,五官紧巴巴地皱在一处,郁闷至极。陶眠又拍拍他的背,上次是提醒,这次是安抚。“离别这一课,于你而言还太早。放心吧,小花的身子还能撑个十年八年。人尚在时,别太去构想没有她的日子。”仙人让元日珍惜当下。他们下了山,要买些平时常用的东西。这些事以往都是陶眠的弟子来做。但小花身体欠佳,元日又太小,近来村中忙碌,陶眠也不好意思给人家添麻烦。桃花山一劫后,被迫离家的村民们,又安然无恙地回到了村中。在村长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很快,他们就恢复了往日的劳作。那个年轻人李成,得到了村长的重用。陶眠不明白其中缘由,在最后一次村长来观中时,还问过他。年迈的村长神秘一笑,并不详谈,只是说,这是仙人结下的又一个善果。说得陶眠一头雾水,比之前更迷糊。而且仙人还隐约得知了,村中有几户人家,今年的收成格外差。在周围的村户满载而归时,他们近乎颗粒无收。陶眠还纳闷呢,这几户也算勤快,桃花山的土地又肥沃,怎么会没有收成呢?那日李成背了粮和瓜果来探望,他还好心问几句。但青年没让他插手,说这点小事,村中自有安排,不会饿着任何一个。陶眠听他这么讲,自然也不好多言。罢了,都是各自的造化。元日经常被陶眠嫌弃腿短走得慢,下一步就是扛着跑。他对正常成年人赶路的速度没有谱,还以为谁都像他家仙君似的,几大步就迈到了集市。陶眠用最短的时间,买了所有日常用的物品。在临走前,他特地到书摊那边晃了一圈。前些日子,荣筝提出,她那几本常用的睡前读物,都不管事了,让陶眠方便时再寻些来。
陶眠把这事记在心上,还真拎回去十几本新书。都是些经史子集类的,荣筝就看这些,睡得快。陶眠站在书摊前,把铜板递给摊主,元日挨着他的腿边站。“给您的书,您拿好!”从热情的书摊摊主那里接来他要的书,一低头。孩子不见了。 全山最有文化的人小孩子,容易撒手没。但不要紧。陶眠倒也没着急。以他一个仙的身份,要找个走丢的小孩,太简单了。其他的大人不要效仿。他用包书的纸,转手捏了只小巧纸鹤。黄褐色的纸鹤在他的掌心颤动,振两下翅膀,飘忽着飞走。一个四五岁大的女孩被娘牵着手,舔糖人。大人步子急,扯得她摇摇摆摆。正巧看见这一幕。“娘、娘!”她用力拽着大人的手臂,话还说不大明白,咿咿呀呀地要人去看。“你看!鸟、鸟——”“什么鸟?!快些走,又在说些胡话。”大人不以为意,一手扯着孩子,行得更快。反倒是陶眠,对着那小姑娘,友善地笑笑。纸鹤会指引陶眠往正确的方向走。他穿过街市,远离人群,越走越幽静,人烟渐少。青石瓦巷,在一条铺满金桂的小径边,有一气派的宅子坐落于此。宅门紧闭,但有位白发的老者随性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他衣装朴素,膝盖和手肘处甚至打着补丁。他精神矍铄,眼中闪着慈蔼的光。从五官能推测,这老者年轻时俊逸非凡,即便老了,也是个老帅哥。而在他面前拘谨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走丢的元日。陶眠勾勾手指,翻飞的纸鹤乖乖回到他的掌心,手掌一翻,就不见了。他轻声唤着元日的名字,惹得一老一小齐齐望向他。“仙……陶师父。”元日还记得陶眠叮嘱过,在外不要轻易暴露他的仙人身份,免得坏人惦记。他差点忘了这叮嘱,紧急改口,结果连在一起叫,反而有点不伦不类。果然,老者露出困惑的神情。“仙桃?”“……老人家,你听岔了,我姓陶。”“啊,原来如此。”老者笑吟吟的,给人容易亲近的感觉。陶眠活到这把年纪,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比如因果、机缘之类的玄而又玄的东西,也算看得明。他一眼就能看出,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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