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头发长了,择日我为你理理吧,人要看着精神清爽才好。”他不去过问元鹤的新仇旧恨,也不在乎他之前对自己的无礼,只是说,给他打理头发。这样稀松平常的小事。元鹤喝着粥,鼻子骤然一酸。他内心的情绪杂乱如云团,只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释放口。如今陶眠简单的一句话,倒是勾出了这些情绪。如倾瓶倒水,所有的悲意倾泻而出。泪水一滴接一滴,无声地砸在粥碗里。元鹤闷头喝了一大口。咸的。歪着身子的陶眠又缓缓站直,被衣袖掩住的手紧握又松开。元鹤啊,世事为何要如此苛待于你。白鹤呜咽两声,它张开双翼,从后面围住元鹤。呜咽一声,陪着他难过。黑蛇不关心元鹤死活,它那黝黑的豆眼望向陶眠。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的小半面容,他如同悲悯的神明,望着元鹤,望向人世间,望穿一切苦难。良久,雕塑样的仙人回首,和蛇对望。他勾勾手,让黑蛇跟紧自己。“我们走吧。”元鹤需要时间独处,他有太多的情绪要消化和释放,最好留他自己。放个不会说话的白鹤在,便好,以免元鹤一时想不开,有事它还能通风报个信。陶眠也需要时间静静。他带着黑蛇上山,来到弟子们的坟茔前。每当他有事情想不通时,他便站在这里,仿佛弟子们围在他身边。“我把元鹤带回桃花山,是否为正确的抉择呢……”仙人孤身一人,黑蛇盘踞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树枝上,安谧地望着他。“他今后必定是下山之人。我传给他功法,是亲自把刀递到了他的手中。这把刀会助他屠戮敌人,但最终,也会伤及己身。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若知他人苦,未必有他善。元鹤要复仇,我必不能阻拦他。但复仇之后会怎样呢。他要……何去何从……”仙人说出心中烦忧,等待一个答案。但他知道,他永远等不来别人的回答。 可真有你的虽然勉强,但元鹤仍被陶眠留在了山中。陶眠也不特殊对待他,既然苏醒,有手有脚的,无须他天天伺候。不仅如此,仙人还整日催着元鹤快些痊愈,反过来伺候他。“你算是我带过的桃花山弟子中最差的一届,”先搬出经典发言,再把白粥递到元鹤手中,“你去打听打听我陶眠之前的弟子,哪个不是鞍前马后,忙里忙外,把山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何须我亲自动手。”元鹤沉默地把粥接过来,耳畔是仙人的碎碎嘟囔声。经过近几日的相处,他发现眼前的这位,人是好人,好事全做,就是这张嘴太损了。“等你病好了,我就把传说中的劈柴剑法和切菜刀法传给你,谁学谁知道。”现在又在画饼。元鹤一手捧着粥碗,一手握紧瓷勺子,慢慢地喝着白粥。不是他有意装文雅,而是这白粥他连喝七日,早中晚必备,他仿佛要被白粥腌渍入味,属实喝得艰难。仙人说他不擅长做饭,倒是他为数不多的实话。吃完饭后,碗和碟子被放在托盘上。待会儿会有一条粗长的黑色蟒蛇爬进来,用脑袋顶住那木盘。它端得稳当,闪着乌黑哑光的身子蜿蜒爬行。不论身子再如何动,那托盘怎么都不会掉下来。桃花山不养闲人,连一条蛇都会点杂耍。至于剩下那只白鹤,仙人说它是一只傻鹤,倒也没说错。它对元鹤有一份莫名其妙的忠心,整日守在他的床边,不离不弃。然而它有那份好心,却没那个耐力。每天守七八个时辰,得有一多半的时间呼呼大睡。
元鹤伸出一根食指,点在鹤的脑袋上,想把它顶走。但这赖皮鹤很快又蹭回来,立在床边,脖子伸得老长,压在元鹤的半个枕头,睡得不省人事。仙蛇鹤,桃花山三位常住客。没一个正经的。元鹤甚至觉得,自己的到来,是为这座足够荒诞的山,注入一些正经能量。那位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的男子,说他已经一千来岁。那条高贵冷傲的黑蛇,据说能和仙人五五开。那只眼神中带着清澈愚蠢的白鹤,据仙人转述,是偌大鹤族的唯一继承鹤。他们仨凑在一起,让元鹤不免怀疑,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疯了。“你们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我先退下了。”元鹤听完他们的自我介绍,当即要下床,又被仙蛇鹤推回去。“早说了,你现在下山就是自投罗网,”仙人开口言道,“你知道下面有多少人张开罗网,就等着你这莽撞的一头撞进去呢。你撞进去无所谓,你知道我为了救回你,牺牲多少么?你看看白掌柜,一把年纪,颓废疲累,都没什么精神吃饭了。”元鹤默默地把目光投向旁边的白掌柜,白仁寿从拄根木棍进屋后就一言不发。当元公子转眼瞧他时,他正兴味盎然地看一本美人图呢!‘突然被大掌柜点名,白掌柜尴尬地咳嗽一声,胡乱点头应和着陶眠的话。“大掌柜说得是。”元鹤闻言,垂眸。没什么精神吃饭……我看他“吃”得挺好的。陶眠丢给白仁寿一个不争气的眼神,又把黑蛇捞起来。“你再看看黑黑,”他竟然还给对方起了个叠词的名儿,“瘦成什么样了,瘦得一天只能吃三顿饭了!”“……”元鹤扫一眼大蛇沉甸甸、仙人几乎单手捞不动的粗身子,不明白它到底瘦在哪里。许是减肥的意志消瘦了吧。陶眠把蛇砰嗵放下,手酸得厉害。这胖蛇是没什么说服力,吃他做的菜,都能把自己喂到这个份量。要是元鹤知道,这蛇竟然是陶眠用他自己的手艺,一口一口喂成如今的体重,恐怕要说——吃点好的吧你!至于那只傻白鹤,仙人是真的想跳过它介绍。奈何前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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