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不能喜他所喜,恶他所恶,起码,我也有自己的欢喜与厌恶了。但是好像每一个人,甚至是我自己,也不断在提醒我,这样是错的。我在窗边等着昭戎,逐渐顺着窗外的风与落叶走了神。“怎么了?”陆昭戎忽然从身后揽过我,语气耐心又温柔,“谁惹你不痛快了?于铃还是于小鱼?”我怔了一下,转头看他。……他。单从我的背影,便知道我不高兴。他抬手捏了下我的脸,有些无奈,问:“你又在想什么?”我回了回神,看见他眸色里的柔和光色,顺着力道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他好像并不是很在意小鱼对他的指摘。他没有问我,小鱼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他的做法,对我有什么影响。——或者说,他并不在意那样做会对我有什么影响。我被心里这个想法惊了一瞬,忽然有些不确定我是否和他说过,琴川是我庇护的地方这件事。缓了缓,我又觉得这个心思有些好笑,心道这般患得患失……大概是,我的不安定让我太敏感了。“我其实拥有的,很多吗?”我问他。陆昭戎怔了一下,道:“怎么忽然这么问?”我转头看了看他,语气认真地询问道:“是不是得到什么,就一定要失去什么?”所以小鱼才会无法忍受,对我恶语相向。他默了一阵,轻声说:“长玉,这个问题,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的。”我沉默下来,不再开口了。这个问题拿来问他,确实很不应该。他恐怕比我更难释怀。昭戎安静了好一会,忽然轻轻开口,安慰道:“长玉,你拥有很多的。”我愣了一下。他往窗边靠了靠,揽着我换了个姿势,将我半靠在他身上,说:“你有山,有海,有信徒——还有我。”我忍不住笑了笑,挪了挪身子,多靠窗子一些,试探道:“你不是不爱我吗,怎么还有你?”陆昭戎沉默了一阵。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摸进屋子里,将氛围营造得宁静而深沉。
我心里顿时慌乱起来,回了回身,抓住他的手。陆昭戎抬眸与我对视,笑了一下,回握住我的手,改换话题说:“你可不要还想着钻我怀里,现在这个高度,我抱不住你的。”我悄摸摸放下心来,点头笑道:“好,我记得了。”他想了想,与我讲道:“长玉,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我点头道:“好。”他伸手环住我的腰,轻声细语地说道:“从前,有一个很善良,但是不怎么聪明的人,阴差阳错成为了君王。他的忠臣被杀害的时候,血留在他的衣服上。别人要洗他的衣服,他悲伤地说,这是忠臣留下来的血。”我皱了皱眉,有些怀疑他试图含沙射影,于是问:“然后呢?”他看了我一眼,耐心地说:“这个人锦衣玉食地长大,对人很是真诚。后来有一年饥荒,很多人饿死了,问他要粮食。他却非常认真地说,为什么不喝些肉汤呢?”——我心头一跳,倏地皱眉,问:“什么意思?”陆昭戎扣住我的身体,低头在我后脖颈上啄了一口,低声道:“长玉,不一样的人,拥有的和期盼的,都是不一样的。”我顿了一下,心底的情绪霎时被这一吻平复下去,“嗯”了一声。他低声笑了笑,似乎对于我不挣扎,又回应的举动很心满意足,解释说:“这个人很明显不适合做君王,但你不能否认他是一个好人。长玉,有些人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他可能只渴望一碗水。但在天天挖井的人看来,他最讨厌的,很可能就是水。”我浑身怔了一下。……所以,是因为我和小鱼,立场不同吗?我愣怔般想了一阵。小鱼他,和于铃,他们都是围着我在生长。我的一举一动,对他们来讲,都如山崩地裂般全都是大事,所以……我垂眸看了看昭戎放在我腹部的手,心底颤动了一下。原来,在他心里这世间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么轻而易举,唾手可得的。而我上一刻还在问他索要的,对比起来仿佛不值一提。我心底纷繁复杂了许久,缓和了语气,尽可能低柔地说:“我说过,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顾及我。我会帮你。”陆昭戎安静了一阵,忽然将脑袋在我肩背上枕了枕,似乎在笑,又似乎撒娇,提出要求说:“那长玉,我想单独见一见于铃,可不可以?”我低眸笑了笑,扯开他缠着我腰身的胳膊,扬声道:“于铃。”窗外不知何处的树杈上一片铃铛响。我转身推开他要往外走,抚了抚他的脸,低声说:“我先出去,你们聊好了叫我。”陆昭戎追上几步拽住我,眉眼带笑地凑过来,胡亲乱啄了一通,推辞说:“你好好休息,我出去见她。”言罢他三两步越过我,背影中透着几分莫名的急切。我愣了下神,心底存疑。拧眉思索片刻,我不得其解地回头看了看窗口,两人的身影一晃而过,竟让我有些许……无法言明的抓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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